张婶子又看了看她掌心的药渣子,忍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“弯弯,你是不是进城找了大夫?这是什么病?”

    岳弯弯迟疑了下,慢吞吞地斟字酌句道:“不瞒婶子,是……那些病,我在陈家做苦力时,伤了身子。婶子,这病不好见人,你莫同人说。”

    张婶子点头,“苦了你了。”

    最后,她竟完全忘了此来的目的,再也没提过虎儿的事,疾步匆匆地走了。

    岳弯弯越想越是不放心,张婶子为人精明,她就是看出了什么,也不会说破的,但以后会怎么样,那便不好说了。

    可是张婶子待她一直很好,对她也极是信任,就算她真的看了去了,她就会害她吗?岳弯弯也还是不大相信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初春,微雨泷泷,宫室之上碧瓦如鳞,泠然万声。

    元聿身后的宦官打着伞,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方与大臣舌战数时辰的陛下回宫。

    迈入寝殿之后,身后无数风雨之声,便全都消失了,屋内燃着龙涎香,兽形博山炉吞云吐雾,两侧峭楞楞千姿百态的太湖石,烟逐雾绕。

    琐窗西畔,墙角爬了一层细密的薜荔芽,柔光漾漾,转眼已是二月。

    朱雀宫外的早柳,已经开始酝酿春绿,等待着一场如油的甘霖。

    这场雨过后,气候应是会愈来愈暖的。

    这近三个月以来,元聿先后即位、服丧,其后,将因为科举舞弊案而空缺的职位,一个一个扶持上了新人。

    最令人侧目的是,陛下破格启用了一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宰相。

    千年以来,史无前例。

    这位青年宰相,本身便已有爵位,乃是世袭开国元勋昭烈文英公家的长子晏准。

    陛下如此大刀阔斧地改革旧制启用新人,令旧臣良将寒心,长此以往,必有黄钟毁弃、瓦釜雷鸣之危。

    因此无数言官上书上表,唾沫星子横飞地叱责陛下太过激进,胆大的,就差没把个“刚愎自用”写在劄子里了。然而元聿看了也不过随手一扔,连眉间的波澜都惊不起一丝。

    除了朝堂上任用大小官吏引来的诸多不满,后宫空无一人,也让一干礼部老臣操碎了心。

    先帝陛下新丧,本需服斩衰之礼,然民间以三日为替,官员也为免贻误国事,以日代月,而以三十六日代替三年。至于陛下,如今还未除孝服。礼部与众官员合计,恳愿陛下以三个月代替三年。

    如今再过得几日,这三月之期便满了,陛下便将出热孝,为了大魏的国本计,陛下应当尽快选秀,充盈后宫。

    于是近日元聿的案头,又多了催婚的劄子。他也只皱了皱眉:“守孝是,娶后亦是,倒都让礼部说了。”

    天子的口吻低沉,隐隐透出不悦。两侧宫人仆婢,无不闭目塞耳,装作没听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