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更天,打更声贯穿整条长街。

    林敛熙倚在一处院落前的阴影里,漫不经心地边嚼饴糖,边半阖着眼往大门四周看。

    此时离落雪不过几日,许是倒春寒结束的日子将近,气温骤然升高很多,变得有了些微夏日将至的暖意。

    “今夜偏知春气暖。”林敛熙随口喃喃一句,脸上虽然一点表情都没挂着,但长着眼的一走近便知她已在爆发的边缘。

    半柱香后,街头有了个混于夜色不易察的黑影出现,这人大大咧咧走在路中央,像是遇上什么喜事一般,脚步轻快极了。

    等到他一手贴在自家大门上时,林敛熙见时机成熟,快速从腰间抽出支暗器,隔空射在门上,惊得他瞪大眼回身,想都不想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林……林姐姐深夜来此,可有要事?”

    “程公公,”林敛熙捏着嗓子,阴阳完这一句,从怀中将几个时辰前从他手中取来的档案册子摔回他身上,从阴影里走出来道,“演得挺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,我听不懂。”程宽抱着那卷档案从地上爬起来,将大门往里一推,“回见。”

    林敛熙听及此,果断从腰间抽出软剑,快走几步,将其架在程宽脖子上,“带我去见你家公子。”

    程宽叫苦,“我家公子早就歇息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把他从床上拉起来。”林敛熙抬剑拍着程宽肩侧道,“除非他从今日不再踏入青招坊,亦不出现在陇川城,否则就按我说的做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程宽叹了声气,“姐姐收剑吧,我带你去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林敛熙将软剑别回腰间,抱臂走在程宽身边,瞥了他一眼道:“你即说陇川城都挑不出几个我的对手,就别耍花样,老实带我去见程三薄,免得今夜动刀动枪,惹得谁的脸上都不好看。”

    程宽惊诧道:“我刚就想问,你是怎么认出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装太监装的挺像,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,”林敛熙淡淡道,“但有件事是疏漏。”

    “何事?”程宽追问。

    林敛熙轻笑,没做回答。她能认出那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是程三薄的人,实在没费什么力,仅是稍微推断一下,就能得出结论。

    很简单,世间活人知道她会武的不多,殷寻醉与林敛叶可先排除,接着,凭黑衣人那句,“陇川恶犬伤人,你被咬掉半边脸,你妹妹被咬掉了半边耳朵”,顾知攘的嫌疑也一并被洗清。

    剩下的就是蜀王与程三薄。

    林敛熙前脚目送走黑衣人,后脚就回了青招坊,马不停蹄从鸨母房中取了些黑衣人放在那的两个白瓷瓶里的东西。经林敛叶判断,其中一个用于人身,可使人暂时失明,另一个掺在水里,将丝织品浸于其中,可大大降低其韧性。

    这是林缎青当年的死因,因其与碧笙有关,若蜀王得知此事,定会搅出一番风波,不会像林敛熙在黎州见他时那样风平浪静。

    如此,不可能是蜀王,那便只有程三薄了。

    “姐姐你就告诉我吧,”程宽看林敛熙不回答,扯着她的手臂摇晃着说,“我好对公子有个交代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