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北侯,曾赫赫威名的镇北侯,平三藩驱胡人,位居一品神武将军,与先帝有袍泽之情,被允带刀出入殿前。

    虎父无犬子,裴家肃之,那更是惊才绝艳的少年,诗词文章,治国策论,篇篇惊世,更是立马横刀,斩杀敌军将领于马下,是京中无数少女的梦中人。

    媚生心下一惊,急急转头去看他,她想过他身世不凡,可没想过这样金尊玉贵。

    “我幼时曾为太子伴读,与先太子殷羽同起同卧,情同手足。后来南疆犯我边境,殷羽主动请缨,我与四皇子殷臻为副将,一路斩杀过去,直抵南疆皇城。回来后,殷羽将南方军务握在了自己手中,与我父亲一南一北,撑起了大周。只可惜......”

    他说着顿了顿,从船尾摸出一瓶北地烈酒,弃掉瓶塞,仰面灌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只可惜威望日重的太子,不几日便暴毙了,太医只言染了恶疾。他死的蹊跷,我暗中探查,线索直指张贵妃。可圣上极是爱重张贵妃,护短异常。我那时少年意气,三千铁甲围了皇城,逼迫圣上彻查此事。”

    “只毕竟少年纯真,轻信了先帝彻查之诺,放下刀剑既被投进了大理寺。”

    “我父亲听闻后,从北疆连夜入京,用与先帝出生入死的情谊换了我一命,自刎于殿前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自嘲一笑,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酒渍,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久久未有言语。

    那时候啊,还是洪武十六年,他与先太子打马归来,鲜衣怒马,一日看遍盛京繁华。

    殷臻还是个孩子,跟在他们屁股后面,焦急的喊:“二哥哥,肃之哥哥,你们怎么不带我!”

    可眨眼便烟消云散,死的死,走的走。

    他那时因着痛恨自己的冲动,亲手害死了父亲,母亲也在奔波中断了腿骨,又看够了皇家骨肉相残,便发誓再不出世,躲在小小的扬州,得过且过。

    隐秘的伤口被揭开,裴衍仿佛又看见大殿之上,父亲血淋淋的脸,巨大的愧疚袭来,让他握酒瓶的手微微有些抖。

    一只柔嫩的手伸了过来,带着温暖人心的力道握住了他冰凉的指,她说:“裴衍,不是你的错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你,你的父亲也会死,先帝连太子都容不下,如何容的下你父亲?镇北侯应是早做了赴死的准备,用一人的死,换了你跟母亲的生。”

    她这话从容而坚定,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,让他终于敢正视这溃疡。

    他闭了闭眼,默了好一会,才一点点带出人气。

    忽而一伸手,将人拽到了怀中,微凉的身子贴过来,汲取她身上的温热,他说:“林媚生,谢谢你来。”

    媚生有点闷,抬起头,正撞进他的眼,那里面星光闪烁,是媚生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缱绻,旋涡一样吸着她往里陷。

    她抬手抵住了裴衍胸口,张口问了句:“你心里有我吗?”

    “男儿心中,自然该装着万里山河。”裴衍翘了唇角,一脸戏谑。

    真是煞风景,媚生暗暗撇嘴,垂下头玩他腰间的蹀躞,忽觉耳朵上一热,男子清浅的呼吸吹在她耳畔,轻声补了句:“但你跟这万里山河一样重。”

    媚生心停了一瞬,抬头愣愣看他,男子清隽的脸一点点放大,直到那温热的唇贴了上来,她才反应过来要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