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个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,普通话当然标准,只有极为松懈的情况下,语气助词里的那点尾音才会带出点南方人的腔调,原颂说:“那你这几天有没有空,我写了一首关于这酒吧的歌,你来听听看,要是觉得还行,到时候帮我唱唱。”

    宁闲起也是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,险些受宠若惊:“新歌我唱?这不合适吧?那个,你们不是出道前就组了乐队,一起在这儿驻唱吗?那歌应该是ONE共同的回忆吧?”

    “我们……”原颂顿了顿,苦涩地笑了笑,“理念不同的时候,我是愿意听泛禾的,他是队长,还是主唱。写出来的歌也得合他口味,他才肯唱不是?但是歌写出来,我也想唱,所以才找你嘛。”

    宁闲起立刻明白了过来。

    每个组合,不管是偶像男团还是band,都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,要想长远地走下去,总要有人妥协的,原颂就是妥协的那一个——毕竟刘泛禾是队长、是大哥,还是“妖孽吉他手”,ONE里的人气王,他的风格就是乐队的风格,为了组合的发展,ONE也只会表演刘泛禾式的音乐。别的不说,就单是《女王》,迄今也只有专辑录制版,从未现场表演过。

    但哪一个做音乐的会愿意自己的作品蒙尘呢?

    可能也不只是音乐理念不合……如果ONE的四个人都对这个酒吧里发生的事格外怀念,盘下它的怎么会是原颂一个人呢?

    宁闲起忽然觉得肩上有了些许压力,他坐直身子,擦了擦嘴边的芝士:“所以……所以你怎么会选择我来唱你的新歌呢?”

    “我试着填了一版词,但是确实不怎么样,从小语文就不好,之前的《女王》的词还是泛禾替我改的。我听说你是个高材生来着?”

    宁闲起敏感地想,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,总觉得这段对话里,刘泛禾的存在感过于强了。

    他想起《女王》的歌词:凡是你不愿意,都尽数踩在脚底,我却被蛊了心智依旧沉迷。

    许是店内空调打得太低了,他竟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原颂快人快语,请宁闲起吃完饭,就直接打了辆车,二人直奔他租的公寓。

    说是公寓,其实进了门看更像是个工作室,客厅里连个沙发都没有,却堆满了各种音乐器材,原颂得意地展示了一下隔音板墙,又拉来自己的编曲键盘,把监听耳机递给他。

    宁闲起用一种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表情接过耳机,干笑着说:“我还以为你只会弹贝斯呢。”

    “贝斯反而是后面才学的。”原颂耸了耸肩,“有吉他基础的话学贝斯上手很快,我当年抽签输了。”

    宁闲起立刻正襟危坐:“上手快,可是学精却很不容易吧?”

    “你不会以为我现在算是精通了吧?”原颂按出一节流畅的乐声,“粉丝吹的。乐评人呢,又都惯性看不起偶像组合,拿我们当刀讽刺你们的,所以呢,一般也不说我们出的错,你没注意到营销号列什么舞台失误合集基本上不放我们吗?我们的实力就那么被高估了。”

    宁闲起说:“不是因为破音对摇滚来说不是失误,反而是一种情感宣泄的表达形式吗?”

    “都是借口啦。”原颂说,“遮掩而已,外行人信了也就算了,自己要是也这么想,那就完了。”

    如果说一开始宁闲起还只是佩服他会编曲,现在,就是实打实地涌现出一股敬佩之意。

    ONE出道一年半,从地下乐队成长成各大晚会的座上宾,粉丝们网上掐起架来甚至能和偶像男团们平分秋色,这样盛大的人气必然会带来数不尽的赞誉,更何况连乐评人们都对他们格外宽容——原颂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对自己实力的清醒认知,和不断进步的渴望。

    他明明可以在乐队里安心地当一个贝斯手,轻松地把钱和名挣了的。

    原颂给他弹了一遍曲子的初稿,倒是让宁闲起倒吸了一口凉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