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看罢,时辰也不早了。

    顾慷说他家王妃陪着妹子相看郎君应当也该完了,要回去再陪着夫人逛逛;顾恂推说乏了,也便跟着告辞了;秦曜自然是要与顾念湘一道去赏灯会的,尽管顾念湘并不算地十分愿意,却也没有推辞;无因瞧着一路上江浣晴总是与秦晔相视一笑,也便准了她与秦晔去游玩;薛家姐弟自然是不会跟着无因顾襄忆他们一道的,与顾怀兄妹二人分别各自去了;灵鹊也一并被准了假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就只剩了顾襄忆与无因二人。

    众人都知道临安侯身子虚弱,并不邀请他同游,直说快些回去歇息才好。

    方才还满满的一团人,一瞬间就散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许久不曾独自面对顾襄忆了,无因还有些紧张,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兔子灯。

    正想说点什么,顾襄忆却淡淡地道:“看完烟花的人又该回街上了,太挤,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因着顾襄忆说得理所当然,无因便下意识答应了。

    从前无因甚少过上元节,也很少出门赏灯,如今好容易有功夫来赏玩一回,自然看什么都新奇。

    顾襄忆却是一门心思在前头走着,不过看无因落得太远,有时候会立在不远处稍等等。而无因一旦跟了上来,便又埋头就走。

    几番下来,无因也难免有些不快,趁着顾襄忆还不曾走远之前,忽然出声道:“殿下若是不愿与山人一道游赏灯会,便请先回去吧,不必为难自己。”

    顾襄忆浑身一僵,又勉强笑道:“掌院这是说的哪里话?”

    “山人讲的是地地道道的长安官话,殿下自然心知肚明。”无因是真的一下子脾气上来,竟也没顾及到还在大街上,便向顾襄忆一股脑地数落道:“郓王殿下当日相邀,殿下便不情不愿,不过不好拂了郓王的面子才答应下来。如今诸位殿下尽去了,也不必再搭理山人这么个病秧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几时不情不愿了?”顾襄忆当即便反驳一句,莫名有些委屈,“六哥一开口,我就答应了,哪有什么为了面子的话?”

    从前无因甚少与人争执,甫一开口,还就对上了以伶牙俐齿闻名的顾襄忆,不由得紧张万分,“也是,殿下与郓王交情甚笃,自然应了他的约。如今郓王也去了,殿下自便就是,去云间院的路山人是认得的。”

    顾襄忆皱了眉,有些无奈地看着他,“无因,你大病初愈,夜里又冷,还是回去歇息吧。不过若是你实在还想逛逛,我就随你去便是。”

    只是这样的神情,却让无因莫名觉得是他自己在无理取闹。

    想想也是,顾襄忆若即若离风轻云淡的,反观自己这个样子,实在太难看了。

    于是无因便有些茫然无措,只能紧紧抓着手中唯一的依凭,却全然忘记了,这兔子灯还是顾襄忆所赠。

    见他这样,顾襄忆的眉头拧得更紧了,“无因,你是不是……生气了?”

    “山人为什么要生气?”无因勉力勾了勾嘴角。

    可顾襄忆最擅长之事便是谋算人心。对于无因,他虽然从不曾刻意去揣测过无因究竟作何想,但这人心里一向不藏事,一切皆往脸上摆,他不想知道也难。

    算起来,无因应当是见过顾恢那一日便少与他说话了。因为那一日,是他自己一字一句同无因道,你便是你自己,不必刻意按照临安侯顾襄忆去活。

    若真是这样推演起来,顾襄忆知道无因为何生气,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忧还是该喜,更不知该如何去劝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