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,殿下!”每日灵鹊叫吃药的声音无因都听习惯了,连带她的数落也习惯了,“殿下是不是在云间院待久了,也就学会冥想了?”

    冥想这事不用再学,无因早就会了。

    不过他真不是在冥想,而是翻来覆去就想着一句话——

    心甘情愿。

    顾襄忆说他愿意拖着病体学做茶、学武艺,是因为心甘情愿,而无因扪心自问,这些日子练琴习字,却也没有被迫之感。顾襄忆说得很对,这些微末的技巧,也并不是人所常见的,会不会的,没什么打紧,不学也罢。可无因便是忽然有了浓厚的兴趣,就想学一学。

    弹顾襄忆所撰的曲,写顾襄忆擅长的书体,也顺便……看清顾襄忆究竟是怎样一个人。

    可也诚如顾襄忆所说,他做这些,是因为情愿,因为无因是他心之所系。

    那无因自己呢?不是非做不可的事,为何还要用心去做?

    每每开始自省,无因也都会情不自禁地开始胡思乱想。

    想到他听见顾襄忆说心甘情愿的那一日。两人都沉默片刻,再开口,却极有默契,绝口不提先前的事,只当从没人说过那句话一般。

    却又想到前世,他不当心问出了顾襄忆的心思后,只当自己能够劝阻,却又一步步被逼到绝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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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应当是顾恢登基的第二年,改元承泰。

    彼时大昱与突厥和亲也并不曾过去多久,但达斡并没有继承单于之位,新的突厥单于并不安分,觊觎水草丰美的中原,便勾结大于西北边陲的回鹘部族犯边。

    龙骧侯早死,顾恢自己做了皇帝,平王顾怀又是从龙重臣,都不能再率兵迎击。不过那时候乘华夫人的侄子薛奕却已崭露头角,成了新的将星,顾恢便力排众议,点了他做主帅,提携玉龙奔赴边关。

    那时候顾襄忆刚向顾恢求了恩典,要册薛奕长姐薛若雪为王妃,自然是愿意给小舅子一些露脸的机会。可谁也不曾料到,薛奕便在那一役中一去不复返了。

    薛奕出征之时乃是初冬,天寒地冻,而薛若雪的身子骨也算不得十分康健,不幸就染了风寒,听闻薛奕马革裹尸的消息,更是惊得呕血,也再也没救过来。

    到底是乘华夫人仅剩的亲人,一下子都折了,顾襄忆也不好受,索性在朝中告了假,又挪回云间院来,日日替这姐弟二人诵经祝祷。

    但顾襄忆的身子,远比薛若雪还弱,哪里吃得消日日跪经,每日无因在大殿上见到他的时候,都见他的脸色比檐上雪更白上几分。

    无因知道顾襄忆不是什么深情的人,先前定下薛家的亲事或许有许多因由,却独独没有情爱。他本不想劝,却看不得人自苦,更架不住顾恢三天两头便遣使来询问,终于忍不住,想劝他两句。

    他眼看着顾襄忆一页一页地将亲事抄写的往生经放进火盆里,慢慢化作缕缕青烟。直到手上只剩最后一张之时,无因才轻叹一声,“殿下节哀。”

    顾襄忆从得知这姐弟二人的死讯到挪至云间院之间已隔了几日,最悲痛的时候或许已经过去了,听见无因这样说,也并不答话,之时从怀里摸出一方丝帕,慢条斯理地擦着手。

    “既有缘生,便固有缘灭,不过时间而已。”无因仍旧得硬着头皮说下去,“前世三百次回眸,方有今生一次擦肩而过。殿下既能与薛娘子定下婚约,必是前世有因才能今世结缘,可惜这缘分太浅罢了。大晁人杰地灵,只要殿下愿意,必定能再得一桩好姻缘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,大晁英豪数不胜数,凭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王名位,什么样的人找不出?”顾襄忆终于站起身来,面色如雪,唇色亦然。只是他看着无因勾唇一笑,无端端地便生了几分冶艳,“可孤知道,孤最想要的那个,孤只怕是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