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事风云>灵异科幻>江山一赴 > 第四章:伤琴曲(二)
    近来这些日子,林陌总是下了学便匆匆离去,任凡与路修心中纳闷,正准备约好哪日一同问问,不想这天,宫中却有宦官传旨,召任凡午后进宫。任凡自然不敢怠慢,这日便不去国子学中,等到午后,备车赶往宫中。自任府往东,到了正对着建宁南面城门乾渊门的长安街,长安街南北贯穿建宁,极其宽阔。任凡车马沿街一路北行,便到了皇城之下马处。

    任凡下车踏履步行,进了皇城便看到了宫廷南面应天门,远远还能看到宫中赛金塔,古朴庄严,直插云霄。到了宫外,这边早有侍卫过来盘查,任凡说了旨意,过一会又有太监来接,自应天门东面玄海门入,玄海门虽是偏门,但一进去仍能看到正面乾元殿,任凡第一次来宫中,四处瞧着,暗暗称赞。前方太监引任凡一路北行,过了两个门,方才到了一处宫前,那太监让任凡在外等候,任凡抬头看到这宫前匾额之上写着“应天殿”三个大字。任凡虽是初次入宫,但也听任长清提起过这是皇上寝宫,不禁打起精神,正色侯着。

    过了片刻便听宫内传旨,刚才进去的太监又进来堆笑道:“任公子,陛下召见,随我进去吧。”

    任凡忙行礼跟在后面,进了宫中,只见庄岚身着常服,仍是前些日子在船上相伴同行的样子。任凡连忙叩首行礼,庄岚忙命平身,又让人赐座笑道:“本约定好,进京后让你来东宫找朕,不想前后出了这么多事,今日才有空得见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万忙之中还记得在下,实乃万幸之至。”任凡恭声道。

    “莫要客气。”庄岚挥了挥手:“你我仍像瀚江之上那般畅谈才好,若是因为朕如今身份,反而拘束了,那倒是让朕伤心了。”

    听他说的从容,任凡也是放松了许多,两人三言两语,相谈甚欢。庄岚先是问了问任凡国子学中事情,又笑道:“朕前些日子与你结识,又听人说起,你与伏相女儿从小定亲,可是真事。”

    原来当朝二相,任长清与伏长安当年同朝为官,各有一对儿女,伏长安长子年龄颇大,女儿倒是只比任殊略小一些。自小两家便定下儿女亲家。

    任凡突然听到庄岚提起此事,连忙道:“父母之命,从小便定下了的。”庄岚闻言点了点头,愣了片刻方才道:“姻缘二字,重点便是一个缘字。此次回京,不是也要给令妹选定人家么,可有着落?”

    任凡倒是苦笑了一声道:“舍妹自幼顽劣,此事她不愿意,只怕一时还没有结果。”

    庄岚想起那个潇洒的少女,轻笑道:“令妹非寻常庸脂俗粉可比,想来苏傅先生果真是当世奇人,朕所见的你们四个,都非凡人。”

    任凡道:“陛下谬赞了,我等蒲草之质,略有长处罢了。”

    庄岚似是并不在意任凡的自谦之语,又随口问道:“说起这个,想来苏傅先生,为苏家兄妹择定的姻缘,必不会差了。”任凡摸不清庄岚是否有何深意,只好如实回道:“这倒没有,他们兄妹二人还皆未定亲。”

    他这样说着,一面看向庄岚,却见对方不自觉笑了一笑,似是听到了十分满意的回答。任凡心中一凛,像是想到了什么,手心登时冒出汗来,但他不敢表现出来,仍是与庄岚一起谈话,之后又陪庄岚一同看了一幅宫中新得的柳诚悬的行贴,方才告退。

    回府的一路上,任凡皱着眉头,一言不发,回到府中,去见了任长清,回了话,便一个人回到后院之中,此时院中任殊正坐在一处六角亭下写信,见任凡来了,又随口问道:“哥哥,我在给大哥和怜儿写信,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的。”

    任凡这才略展眉头,坐在一旁道:“自回来几个月,你都写了好几封信了,哪还有什么要紧要说的,不过替我向伯父问好罢了。”

    任殊听了,讪讪的捏着笔道:“那是你,我有很多苦水要向怜儿诉呢。”任凡想起方才庄岚向自己问的问题,突然开口道:“小殊。”任殊闻声看向他,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写进信中,却看到任凡抬起手来,又轻轻放下,过了片刻方才笑道:“没什么,下月我要去伏府上做客,你若愿意,可与我同去。”

    任殊闻言倒是眼前一亮道:“好啊,多年未见我那未来的嫂子了,倒是要去看一看她。如今不知出落成什么模样了。”

    任凡微微笑道:“那好,我回头禀报父亲一声,到时喊上你一同。”任殊点了点头,仍旧伏案写信,一面写着一面问道:“哥哥,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怜儿和大哥。”久久没有回音,任殊不禁抬起头来,却看到任凡坐在原处,看着眼前的花草出神,任殊没有再说话打扰他,两人这样坐着,心中都想起数月之前,早春时节,他们与苏家兄妹结伴而游的日子,不知为何,任殊总觉得,她失去的不止是烟宁的欢声笑语。

    到了约好要去伏府那日,任凡午后在外面备下了马轿,先去书房见了任长清,任长清无非吩咐了几句注重礼节,任凡一一应了,又来任殊房中喊她,任殊也不带丫鬟,跟着任凡到了前院,只见七八个小厮牵着一匹马侯在墙角,一旁又放了一顶小小的六人抬的锦轿,任殊晃着任凡道:“好哥哥,我也骑马好不好。”任凡拗不过她,便笑道:“那我们从东南角门出去,这样不用路过父亲房前。”说着他又命人牵了一匹白马过来,两人上马先出了府第,便挥鞭往伏府而去。两府相隔不远,两人很快到了伏府宅前,任凡与身后小厮都勒住缰绳,独任殊还未等马停,便翻身一跃,轻盈的落到地下。任凡上前,递了名帖,那门倌忙请他们进去,又命人牵马到后门安置,自己则领了任凡兄妹往前厅去,因是伏长安长子伏远亭相邀任凡,因而他也是早早便在此等候,见任凡来了,伏远亭忙笑道:“贤弟可算来了,进京许久一直怕扰了你的学业,实在想的紧,愚兄才请贤弟来府上一聚。”任凡忙笑道:“兄长说的哪里话,本该我来拜会,只是学业紧了些。”两人攀扯了几句,伏远亭又向任殊道:“小殊如今出落的愈发清秀了。”任殊行礼回了句:“伏大哥许久不见。”伏远亭便携了任凡道:“走,我带你们去见家父。”

    三人出了大厅,早有人备下轿子,都上了轿,穿过一个穿堂,在一间小院正门前放下,伏远亭引三人进去,见到伏长安正在院中看些公文,伏远亭过去小心呼了一声父亲,又弯腰道:“回父亲,任凡贤弟带着他妹妹来了。”伏长安听了,丢了公文,笑着抬头,任凡忙迎上去笑道:“小侄给伏伯伯问安,伯伯身子这一向可还安好。”

    “好,好。”伏长安与任长清是同科进士,两人这些年同朝为官,本就有颇重情份,后又各自出任左右二相,位极人臣,更加互相看重,又早定下了任凡与伏长安之女伏镜容的儿女亲家,任凡进京后,这段时间,伏长安也是命人问过国子学那边他的功课,都说任凡谈吐才华当属国子学中第一,伏长安心中自然欢喜,今日见了任凡,果然仪表堂堂,形容不凡,便笑道:“贤侄一别数年,已有卓荦之姿。”任凡笑着道了不敢,伏长安又看向他身边笑道:“这是小殊吧,竟长成大姑娘了。”任殊甜甜笑道:“伏伯伯好。”伏长安便回身向伏远亭道:“先带小殊去见你妹妹。”伏远亭应了,任殊又向伏长安行了一礼,跟着他一同出去。伏长安又问了任凡在国子学中如何,近日在学什么,任凡都一一对答如流,伏长安点头笑道:“我和任相如今都老了,将来便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,远亭不长进,我看这几个小辈里,属你最好。”任凡忙道:“伯伯说的哪里话,兄长他为官勤勉,正是小侄模范。小侄年纪尚浅,还需历练。”伏长安嗯了一声道:“说起来,路家那个小子是不是也在国子学中读书。”任凡知他说的是路修,便笑道:“与小侄同窗。”伏长安笑道:“你路伯父整日在我和你父亲面前,抱怨他那儿子不长进,你可要帮着多盯一盯他。”任凡明白路修身上多有些纨绔之气,自然不受长辈欢喜,他便含笑应了。伏长安又让他以后得空便来府里坐坐,他府上也有许多门生讲经论学,可以常来学习,任凡都一一应了。

    而任殊这边,随伏远亭出去,也不再坐轿,只走了几步,便到了一间房中,伏远亭请任殊稍坐,又命人奉茶,他走了片刻,便有一个穿着鹅黄长裙的女子提着裙摆,从外面小跑过来笑道:“小殊在哪呢。”来的女子正是伏镜容,她与任殊小时便是玩伴,后任殊去了烟宁,两人仍有书信往来,任殊极高兴的过来揽着她道:“好嫂子,我可想你呢。”

    伏镜容蓦的脸红了,推着任殊道:“刚一见面你就胡说,我不理你了。”任殊笑道:“再不过两年,你便要来我家里住了,如今还脸薄什么。”听她这样玩笑,伏镜容愈发脸红,跺了跺脚便要转身走了,任殊忙抓住她道:“好妹妹,我不说就是了。”伏镜容伸出手指,点了点她的额间道:“这么些年,你倒还是这样口无遮拦的。”任殊满不在乎的笑道:“我们姐妹之间说话,没的学他们外面那样装神弄鬼的做什么。”说的伏镜容也笑了,外面伏远亭也是过来,说前面已备下了晚宴,带着两人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