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人不是不可一世的摄政王么,怎么还会这样想?

    无因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之中,连有人在外头敲门都没注意到。还是顾襄忆抽走了他手中的纸笔做伪装才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叫人进来,原来是江浣晴。

    但见她拿着一只托盘,左边是小瓷碗,右边是几个精致碟子,暗含不悦地瞧了顾襄忆一眼,才对无因道:“殿下,早上这顿药,您竟是忘了。”

    无因神色一僵,趁着江浣晴没在意,便狠狠瞪了顾襄忆一眼。

    这药是极苦的,从前见着顾襄忆面不改色地喝下去,无因还以为不过如此,昨晚上尝了一口,才知道厉害。想着今后都得喝下去,无因心里更是有气。

    顾襄忆瞧着他,用口型说了个“抱歉”,只是面上仍旧笑嘻嘻的,一点愧意都没有。

    江浣晴在这儿杵着,无因不好发作,只好捏着鼻子吃了药,苦得五官都舒展不开。幸而顾襄忆的女侍们都已经习惯了,早早准备好了蜜饯,在书桌上摆好。无因便命她去把那把琴给取来,江浣晴领命告退了。

    无因撑着到江浣晴放下琴出去,才慌忙吃了几口蜜饯,总算觉得好了些。

    顾襄忆见他这样狼狈,也忍不住一笑,伸手在每个碟子里都拈了一颗,慢慢吃了,末了还品评道:“州桥夜市上的梅子姜、鸡头穰沙糖还有间道糖荔枝。无因,阿浣素日都唯恐我多吃,每次只一样,今日……却是沾了你的光。”

    “江娘子……如此小气?”即便临安侯不得宠,总也短不了这几个吃蜜饯的钱,这便让无因有些好奇了。

    顾襄忆却又不客气地抓了一把,“甜食吃多了,便该吃不下饭。阿浣以后就是你的人了,别诋毁她。”

    无因想想也是,只“哦”了一声,也跟着伸手去抓。

    谁知顾襄忆却在他手上轻轻一拍,“方才说了少吃些。快去净手,尽量在午膳之前学会第一段。”

    一想到这件大事无因就头疼,当真没了吃果子的意思,跟着顾襄忆的指点去看谱子。

    想来顾襄忆是知道他不擅此道的,谱子写得简单,无因一边瞧一边在琴上慢慢摸索,没听顾襄忆说对或不对,便犹豫着问:“殿下,你该不会因为山人太笨,故将这谱子改得太过简单了吧?”

    “并不曾,原本……《如念》就很简单的。”顾襄忆顿了顿,又将一枚荔枝干送进口中,咽下去之后,才接着道:“我只改过几处,都无关紧要。”

    无因越发疑惑,“那……烦请殿下奏一遍?”

    这个要求顾襄忆是不会拒绝的,也便跟着擦了手,却取过顾慷送来的漱玉弹奏起来。

    《如念》此曲倒是与其名一般,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,愁肠百转,思念难抑。意境稍难了些,但曲子却是极慢的,指法也就相应简单。

    无因仔细瞧着,发现这些都是自己会的,却不知道为何自己与顾襄忆奏出来何以有这么大的不同。

    “不愧是雷氏琴,天音空灵,地音旷远,人音柔和,当真是好琴……”见无因怔怔地出神,顾襄忆的神色稍稍有一瞬的寥落,只是在无因觉察之前,又飞快地收敛了,反正他瞧见的时候,只剩了一张笑脸,“的确是不难的吧?”

    无因没这么多心思去想别的,只是道:“殿下是行家里手,自然不难,山人却得慢慢来。不若……山人一句一句学着,殿下一句一句纠正可好?”

    “好啊。”顾襄忆推琴站起,不自觉地又走到了拜访蜜饯之处,伸手抓起了最后一把梅子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