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十五,中元节。

    新帝顾恢携皇亲驾临云间院,观摩祭奠咸安帝与宫变中无辜死难者的盛大法事。

    顾襄忆作为在新帝亲封的安王,自然也得出席,还要站到新帝身边去,与平王顾怀并列。

    “几日不见,临安……啊现在该叫安王了,精神似乎不错啊。”顾恢果然不不敬鬼神的,连先帝也不大在乎,无因在上头认真诵经,他却在底下低头与顾襄忆说话。

    顾襄忆心里一阵恶心,却不得不强笑道:“有陛下恩泽庇佑,臣不敢不打起精神来。”

    顾恢却轻哼一声,“不敢不?哈,还真是把朕说得好似洪水猛兽一般,如此不情不愿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顾襄忆不敢接,也不知道如何接。

    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,只是顾怀是武将出身,功夫不弱,耳力自然也不差,能将二人说的话听明白,却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。

    顾襄忆心下一凛,不愿把自己过多的把柄送到顾怀手上,正要说什么,顾恢却忽然懒洋洋地问:“准备什么时候回宫去?”

    这事顾襄忆并没有想过。

    从前咸安帝还在的时候,他并不愿意多见顾襄忆,又还有亲娘玉蘅夫人顶着,顾襄忆虽然在宫中并不自在,却也没有难以忍受。如今顾恢成了万民跪拜的天子,他还能讨到什么好?

    见顾襄忆迟迟不说话,顾恢的脸色便沉下几分,冷声道:“到底是亲人俱丧,你是个男子或许并不觉得如何,可定澜到底是个年轻女子,正六神无主,做哥哥问也不问一声么?还有你这安王的名位,诏书与袍服虽说接下了,可册封礼也没行,名不正言不顺的。”

    若是可以,顾襄忆是并不想接这封爵的,他不稀罕。

    但顾念湘……虽说这妹妹时时都让顾襄忆觉着很失望,可到底是他仅剩的一个亲人,不能不在乎。

    “若谷啊,”顾恢终于转向在一旁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偷听壁角的顾怀,含笑道:“倘若让永泰独自待在府里,你可放心得下?”

    顾怀虽说有心帮了顾恢一把,却不知顾恢是否知道,也摸不准顾恢究竟对他是什么态度,按说应当是小心回答才是。只是看着顾襄忆,又未免有些不忍,犹豫片刻才笑道:“陛下说笑了,王府可是臣与妹妹一道长大的地方,也是最亲近之处,若说世间什么地方让臣最安心,自然就是自己的府上。臣这些年出征在外,倒是从不曾担心过妹妹的安危。”

    “哦,”顾恢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,“那若谷有没有故意不回府的时候呢?”

    顾怀只觉得额间冷汗都出来了,“陛下可是说笑了。”

    “按照若谷这么说,朕一时间竟说不上阿忆这是对紫宸宫甘露殿太过放心得下,还是太看不上眼。”顾恢凉凉地说着。

    顾襄忆心下厌烦,却也不得不认真请罪,“紫宸宫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,臣岂敢看不上眼?能得陛下相邀,臣自然是要打点好行装,好生住上一阵,才不负圣恩。”

    只是这回答却也并没能让顾恢满意,“住上一阵?阿忆这是把自己当做是客了?”

    “紫宸宫乃是陛下的宫阙,陛下便是唯一的主人,这宫中也只能住陛下的妻妾与子女。陛下好心邀臣与臣妹暂住,臣却不敢大模大样地就此住下。”顾襄忆笑得恰到好处。

    顾恢也趁势道:“不错,紫宸宫除了陛下便只有嫔御与皇子公主可居,不曾出嫁的长公主也要开府别居。算日子安王殿下似乎也该加冠了,若是陛下颁旨开府,不仅可显示陛下皇恩浩荡,也好替安王殿下寻一门好亲事做准备。”

    只是他这话一说,二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他一眼,目光或许含义各异,却都不是感激或赞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