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昭明七年·江陵府】

    “当真是丑角齐聚——各有各的丑,这两样东西,依老夫看来啊,都不对劲。”

    王玺仁两手持了那神仙芙蓉膏各一,眯眼凑近了瞧着,一边是先前临江王府上留下的残渣底子,一边是来自那徐元盛作黄鼠狼给鸡拜年来的礼匣。

    残渣底子里的可是漂亮的五角芙蓉花瓣状,尽然都带着浑黑的鳞片,徐元盛那则像块被烧焦的树皮一般,极为粗陋,不像是能登大雅之堂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此烟土本身的气味外疏寒内里热性,格外生分,绝不是大昭水土所能出”

    主簿先生摇头晃脑地拿着本怀里拽出来的簿子,方圆间神叨叨地绕道:

    “你瞧哇,这香片气味,颇似几分从前御用镇痛的御米罂壳,可惜那东西是制成的口含丸,那原草又是南洺涧或柔佛、羯荼所出,能入昭极少,尚不能定。”

    千张看着那片贴金箔的芙蓉瓣香片,只觉精致无比,这气味虽不甚好闻,不过闻来一时神清气爽,若再如先前所说,用芙蓉油浸开燃香,必当是十分紧俏之物了。

    他问道:“先生,那一片粗制滥造的又有什么不对劲?”

    阴阳破袍子的仙人先生翘着山羊须,眯眼笑得颇为莫测,手指道:

    “这香片不圆不方,然是融却再塑的,里头一股子霉味儿,再加上临江王这破败不堪的肝相,想必是融进了熬浓的糟蜀黎汁,用这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夺人性命,实在是高!”

    沈晟钧凌眉一动,与纪酒月相视一眼,纪酒月眼皮略抬,神色并无大动,少卿仿佛得了诏书令大人的首肯,便当即俯身拱手道:

    “先生,我等相随几人眼拙不识,还望先生劳苦,可否在这江陵四处查询这神仙芙蓉膏的香片一番?”

    “无妨,少卿大人自己顾念着伤处毒物便是。”

    这老翁将手里的拂尘一搭,抬头应允,说罢瞅了在一边没什么动作的千张一眼,颇为凶巴巴地骂道:“还不快跟上来,这老胳膊老腿,叫一声先生是叫你在寺中吃白饭的?”

    千张当即连滚带爬地把先生药箱针袱等一并抱在怀里,来不及跟沈晟钧好好一应,便急匆匆跟着健步如飞的主簿走了,一步三回头,看着可怜巴巴的。

    这剩下几人将那总管暂押,带上证物等,亦一并带回了江陵府,途中一路无话。

    纪酒月这回被沈晟钧挡过一道孔雀翎,自觉有些亏欠一般,对于在昭京向来无牵无挂、凛凛孤绝一人的诏书令大人,倒是个新鲜情绪,尚不十分适宜,一路上不好再对这人冷脸,只好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临近江陵府前了沈晟钧仿佛方才神游天外,此刻忽然在马上开口道:“大人方才在临江府上提及故人,不知这故人”

    他故人多半与他爹沈越青有牵有连的,辗转到今日,怕是凋零退隐居多,尚能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,怕也不剩几个。

    纪酒月气不打一处,在马背上皱眉回道:“你自己引来的故人,倒来问起本官——”

    这话戛然而止,府门已被门僮牵住,几匹马绕过萧墙影壁,登时都停住了脚步,一时咂舌,落针可闻。

    满嘴油花的谢小将军顿住,手里的带把猪肘子正堪堪停在嘴边,满地的尸骸已被收在了靠墙的几个大木箱中,此时府中空庭几乎成了道天然的流水宴席,摆满了各色珍馐的食盒木匣。

    在此守门的邝钦衡亦讪讪放住筷子,这下不知如何是好,像被衔了舌头,吃是不吃?